口腔文化网 人物 吴友农:蠢话与真话 | 牙医纪事

吴友农:蠢话与真话 | 牙医纪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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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友农

(南京医科大学口腔医学院教授、博士、主任医师;中国大众文化学会口腔文化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,中华口腔医学会牙体牙髓专委会常委;发表论文逾200篇,主、参编专著29本。《中国艺苑》等报刊杂志上发表作品20余篇次,参加省市画展数十次。南京市美协会员,中国口腔界知名画家。)

文| 吴友农

1976年,高中毕业后的我,沿着唯一的出路来到了冬季寸草不生,夏季烈日喷火的地方 —- 陕西省乾县杨汉公社牛池大队,身份是古今中外都没有过的 ——“知青”。

那里确是“广阔的天地”,却难以“大有作为”。三年来的知青生活没有留下一张照片。印象日渐模糊,支离破碎。更让人心碎的是,一个29人的“知青点”,竟有5人没活到国人的平均寿命,连聚在一起忆苦思甜的机会都没了。

思绪回到了46年前。

看一看,天苍苍,野茫茫,风中到处是黄沙;闻一闻, 炊烟、粪土和麦草味混合在一起;听一听, 鸡鸣犬吠、队长敲钟声、社员抱怨声交织在一起。劳作无丰收感,只有挖不完的土方,拉不停的小车;至于生活条件就别提了。连自来水、厕所都没有,更别说理发馆、洗澡堂、照相馆、邮局……。所谓的“个人财产”就是两个木箱,自行车、收音机、照相机想都别想。堆满麦草的柴灶就在卧室,水缸里是6丈深井中打来的浑水,粮袋里是自己去磨面房磨出的面粉,要不是国家的特殊政策,知青恐怕连这面粉也难保不断。案板上有一瓶盐,是唯一的调味品。

没有荤腥,没有蔬菜的日子也得过。意志虽坚强,牙齿受不了。很快,我的牙齿一个接一个的坏,一个比一个痛。怎么办?忍耐!不能因为牙痛就退缩,不是说“牙痛不是病”吗?不能为了回城看牙浪费5角4分钱的火车费!不能因为看牙耽误挣工分,再说,公社强调,工分不够不准报考大学。忍啊忍,忍到食不甘味、寝不安席,忍到面部红肿、发烧昏迷。

后来,我成了华西医科大学口腔医学院的学生,才知道我当年患的是罕见的“猛性龋”,懂得了龋病不及时治疗的恶果,知道了牙髓炎剧痛的机理。

再后来,我穿上白大褂,天天都在为消除牙痛、修复坏牙而工作。几十年下来,看到了数不清的牙病患者治愈后的微笑。

谈到“文革”带来的灾难时,我会加一句:不知残害了多少牙齿!

对于“牙痛不是病,疼起来要人命”的说法,我的评价是:前一句是蠢话,后一句是真话。

伟大的军队(吴友农)【自幼向往当兵,后来穿了17年军装。从小画军人何止百幅,此是较满意的一幅(2022-04-8于南京)

本期点评 (丹贝)

岁月不居,时节如流。今天吴友农教授给我们带来了他的一篇短小散文,寥寥1000字以内,读来却万般沉重与唏嘘。口腔的社会属性与生物属性尽显。作者我,青春被抛掷在上山下乡的“知青”运动中, 那是一代人的个体周遭和感受,也是一代人的心灵荒漠,命运共鸣。

作者行文铺展开来,饥饿的口腔、寡味的口腔;以及无法忆苦思甜的口腔,怀念那些知青同行路上远去的故人。而作者我,牙齿此刻与那个特殊时代的词汇“工分”纠缠不清,万般无奈。遭遇牙病却不能回城浪费5角4分的火车票、牙齿是否可以丈量城市与下乡的距离?牙齿与梦想的距离?不能因为看牙误挣工分;公社强调工分不够不准报考大学,牙齿在此赋予了更深的命运含义,一位理想青年只能咬紧牙关,最终等来命运的转折,走向神圣的华西口腔学堂,一袭白大褂诠释了职业的崇高与生命的意境。

山河袈裟,政治与年代、高贵与卑微、苍凉又深情,吴友农教授给予了我们口腔文化诠释的深刻范本。牙齿成为媒介,传递更多的讯息,承载独特的个体生命感受,也承载了家国记忆。那种记忆的痛感,并不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忘却,就像生命中的牙齿,牵扯着记忆的神经,在人生的岁月里某个时段悄悄发炎。是的,牙齿是有记忆的,牙齿是有痛感的、牙齿有欢乐与疼痛的个体经验,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,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。特别是最后一句的点睛之笔的升华,对于“牙痛不是病,疼起来要人命”的说法,我的评价是:前一句是蠢话,后一句是真话。具有深刻的反思与批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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